猪婆山惜春行

彭志辉/文 匡娜/摄影


2010-05-07 10:25 【字号 大 中 小】【论坛】【打印】【关闭

“五.一”接连晴热了三天,伤于春寒的秧亩藉此复过元来,并突飞猛长;春插的农人一下遍布了田野。夏的气息喧阗弥漫,春的华装悄然褪卸。五月三日,与友朋一早去猪婆山惜别已是绿暗红稀的残景暮春。

 
 
 
    车泊猪婆山林场场部,循盘山公路上。林场匡书记和镇国土所朱主任二位向导向我们介绍:猪婆山横亘邵东、双峰、涟源三地,形似一头大猪婆,位于邵东界岭的最高峰—仙人殿是猪婆的头, 猪婆的前脚和腹部伸入涟源境内,脊梁、臀部、后腿则在双峰境内。我们站的地方就是猪婆的臀部。猪婆拉屎的地方最肥沃,正是甘棠地面。山上共有四十八个庵堂和庙堂,可惜文革期间全毁,现只几个地方残留一些残垣断壁。山下四十八口龙王井,口口都出好泉水。
 
 

 
    又说:猪婆山有一处好地,被当地朱姓大户请涟源一位高明地师看择到。地师说,看到人带铁帽,马骑人,鱼上树即下葬吉时。无人相信地师的玄谈。挖墓乡党都懒洋洋地挖。三件巧事却真凑到一起了。原来朱家葬坟那天,正碰上附近一个大集赶场。听过地师奇谈的人们都趁散场回家,赶过来看热闹。一位乡人买了一只煎酒天锅,顶在头上,成了“头带铁帽”;一位樵夫卖掉茅柴,肩负木马(当地一种背柴工具),成了“马骑人”;一位农夫买回一条鲤鱼,撅在扁担上,看热闹时把扁担倚靠树上,成了“鱼上树”。司葬人眼明,赶紧大叫下葬。可是墓圹掘进深度还距地师嘱挖深度差一点。时不可待,只得匆匆葬了。葬下,因深度不够,四十八口龙王井都出血水。乡人想办法镇禳。用长钉从墓上打进,刚好钉到棺椁,镇禳成功,血水不再出了,风水宝地也坏了。朱向导正是那朱姓大户后裔,说起这个故事还在惋惜,说要是遵地师所说葬到位,乡人用铁钉是莫想钉得到的。
 

 
 
 
    到了半山腰,不再走公路,改爬坡上。坡陡峻如悬,夹路又簇生灌木,密麻纠缠处尚需用马刀劈砍开道。队伍时走时停。衣背很快就汗透。道旁野莓一簇一簇,红通通,引人口舌生津。边摘边吃,解渴又长神。白剌花开得热烈热闹。一蓬蓬、一簇簇,新人眼目。一条山壑掩在密不见日的灌木中,水被山下人家堰围起来,用皮管导引下山,只留一线涓流,无声漫衍。山间两处水库,如善睐明眸,秋波流转,妩媚撩人。
 
 
 
    山上树木既多,美丽小鸟也就无从计数。千百鸣声清脆或浑圆山鸟在一年最后春光中巧转舌头。山上野猪众多,野猪婆常带一窝野猪仔游行林间。山上出一种毛色奇美的野鸡,叫声动听,无可描拟,似乎能浮举一个人的灵魂。梧桐树叶已完全长成,折一把回去作桐叶巴巴。
 
    爬到四方顶。小小四方平顶,中矗一电信铁塔,四围长满小杉树,挡遮视线。朱向导说,从前顶上未建塔,也无树,只一块平整草坪,正好埋锅做饭;视野也开阔,放眼可看老远,不象现在什么都看不到。
 
    下山分两拨。体力弱的原路下山。不欢喜走原路的循东坡下。当时电信山顶架塔,搬运材料和铺埋光纤上山,饬整了一条毛路,陡峭如立,只能学螃蟹横行,要不俯冲之势,很难立足。
 
 
 
    下到盘山公路上,正好与原路下山队伍会齐。很快见到林场二工区房舍。一横六进,土筑墙屋。屋前坪里,一个大石板水缸,山上引来的满缸山泉,清澈冷洌。大伙在一旁小水缸掬水洗脸洗手,暴烈太阳烤得人双颊酡红,麻辣火烫。用冰凉山泉美美地抹洗几把,全身毛孔都舒通了,再在大缸用手捧饮个饱。
 
    二工区偌大房舍只见一个年老林工。他说这里就他们两公婆看守养护。进屋门右一地堂灶,灶上挂着一大串乌漆墨黑的柴火腊肉和一只乌黑发亮大腊鸭。细篾圆篮高高挂起,里面装满莴苣叶。右屋是卧室,一部老式电视机正在放一部冗长乏味的肥皂剧,老式兜子铺上,衣被整洁。这对年长夫妻在这大山深处过着一种简单素朴生活。
 
    爬上宽大木楼梯上楼去看。楼上久不住人,凌乱脏乱。左厢房里,粉壁上有题诗,字迹稚拙潦草,看不大分明。细读有点意思,揣度是当年宿住这里的一个青年林工,夫妻分居,思念情切,自然成了诗人,情绪堆积,需要渲泄,就效唐宋骚人,粉壁题诗。姑录如下:多想回家没完工,夫妻恩爱多思念,早早归回度春风。多直白,多深情,一个天才的诗人。又一首:九月天气吹寒风,松波洞滴进山中;多好的双峰山山转,湘枝相连好比以兄,行千里来到双峰。
 
    沿盘山公路下山,途中经过一片原始次森林。各色野生乔木灌木生机郁勃,呈现一片不同绿色,作成丰丰葺葺的大画屏,摇人心旌。有大几十株三四人才能合抱的皂角树、枫香树及叫不出名字的树,树高可能达一二十丈,各自亭亭上耸半天。随意割切一块勾勒纸上,就可成一绝好宋人画本。满眼是诗,一种纯粹的诗。人与自然契合融化,让人忘了一切浮世的营扰。
 
  
 
    下到山脚,右畔小溪四个稚童正用簸笊子捞鱼。走过去看,说小圳更贴切。圳里水草披离,清澈流水窄处刚够一簸笊子宽。小童用簸笊子拦置圳里,用小脚老练地在水草中搅扰。小鱼受惊都往簸笊子里窜,一笊上来十几二十条。初看以为是小泥鳅。问小童,说是石弄子。我以前没看见过。小童用个红色薄膜袋装鱼,已半那袋,我们小时也常常弄鱼吃。用棉绳拴蚯蚓钓麻婆鱼,用笆掼子(一种捕鱼器具)捞小鱼小虾,用定罾子定青弄子和苦扁屎。弄回途中,顺手扯一把紫苏或霍香,请大人煮了,美美地吃,能下两大碗饭。溪水清洌,走累了的人们解下鞋袜,坐在溪头石上或小桥,临溪濯足、洗脸。
 

 
 
    山下鲁子塘村吃的中餐。餐后小憩,即动身返回。仍走的盘山公路。午后的太阳已有夏日的浓烈,似乎要把人晒融,虽然立夏还在一日后。人慵悃、倦怠,解下外衣遮阳,无声地走。幸好路旁崖壁坡坎随处是熟透的野莓供人解渴醒神。有人采下大捧大捧野莓装入饮完水的空瓶带回去,与家人分享这暮春的丰馈。
 
    下到山脚。山脚人家或伴坎,或滨塘,无不朗然入目,黄泥的墙,乌黑的瓦,位置都永远妥谐。屋前房后果木繁翳。立夏近即,桃子已如鸽蛋大小,桃尖一抹红晕。李子果实已如指头大。杨梅才芽苞大小,青青葱葱,已能给太阳下曝晒的行人望梅止渴效用。枇杷果实初长成,露出一点诱人的黄意。枣子树细叶嫩绿欲滴,不见枣花枣实。桔子树含苞初放,芬馥袭人,若栀子花香。池塘一隅,必见粉黛薄施的红剌花娇艳羞怯,临水照影。一切都是夏初的景象、光影。
 
 

     南冲水库溉水渠绿水涌流,清波鉴人。朱向导说,前不久,一父子俩在渠边走路,小孩不小心掉入渠里,水深且流速,作大人的大约不谙水,张皇失措跟在渠堤跑。待到前面拦截捞上,小孩已不济事了。这活泼泼一派清流,柔顺如羊,却悄默无声就夺去一个如花少年生命,让人悚惧,收起下渠洗澡的孟浪心,只坐在洗衣挑水码头捧水洗脸、去鞋泡足。
 
    回到场部,时才三点多,意犹未已。思划沿河步回,终究没有一个响应者。
来源:双峰网(责任编辑:龚向阳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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